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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千竞】书上说（四）

（四）

从还珠楼回来，千雪只觉一路上那册书揣在怀里就像烙铁一样。他一回去就把那书往桌上一撂，将周遭的医书扯过把它埋起来。眼不见才好。

然而，在北竞王府的日子，竞日孤鸣的模样，嗓音，在记忆里是越来越清晰，触手可及。

他在想，就算心机温仔讲的是对的，但现在说与他听又有什么用。

狼主与北竞王之间隔着的，何止是生与死的距离。

也许自己现在真的该去撕一百本定性书来平静心绪。

直到晚膳时分，千雪犹自在出神。宮人唤了好几声他才回应。宫人不禁暗自点头，千雪王爷最近是有些精神恍惚呀。

苍狼也有同感。用膳时，他看着他的王叔心不在焉地吃菜扒饭，平时绝不沾筷的甜点心都拣了不少。吃完还犹自戳着盘里那块白白嫩嫩的糖糕。他终于确定，王叔一定是想祖王叔了。不然为什么转性去吃那甜糯的点心，那原是祖叔喜爱的。

不能再放任王叔这样睹物思人下去了。苍狼想，他立刻就去找了军师御兵韬，与他详情听说了一番。

御兵韬觉得，王上的嘱托，一定要妥善履行。何况自己还欠着竞日孤鸣意识空间相救的人情。于是他立刻开始着手布置。

千雪孤鸣这天早上正挂在院外桂树的高枝上晒太阳。信使就送来了一封信。是修儒所书，请求狼主帮其寻找一味药材——一株五灵参。千雪原来为给竞日孤鸣采药，跑遍了苗疆大小山头，他知道五灵参习性奇怪，长得是极为随意，若是刻意去寻，无缘的十年八年也难见。原当向自己的医友相寻此药下落，但除了温皇这位毒医外，其余的踪迹渺渺，要想找，怕是要等到下届万济医会。

忽地想起，他的恩公单夸就是位采参客。而且单夸那琅琊居里有不少的珍贵药材，想来这一位是对采药很精通，不然就是有些特殊门路。不妨去向单夸打听下这参的消息。

千雪思来想去，又觉得两手空空的去不行。但珠玉珍奇，单夸一定不稀罕，倒不如带些实用的物件。对于单夸来说，最实用的物件该是药锄药篓。但他自己常用那一套药锄，是请锋海特制，不似寻常铁质的工具会伤草药灵性。现在虽然他搁置下来没用了，却仍不愿送出。

想想还是去苗疆的库房看看。

于是苍狼金库的老总管在今日迎来了千雪孤鸣王爷。他看着狼主步伐散漫，东转西看，就是不知要挑什么。直到他看到狼主走到一件大白狐裘面前，鬼使神差地，脚步就是一停。

老总管一瞅那件白裘，可是苗疆现下最有分量，最珍贵的狐裘，心尖儿一颤，紧道：“千雪王爷，这件是预备给苗王妃的。”

千雪孤鸣眉一挑，道：“苗王妃？苍狼未来的妃子？”

那总管点头称是。

“那就这件了！”

“啊？王爷？这。。。”仓库总管愕然。

对，我就是要这件。苍狼的那位苗王妃是不会需要这么个苗疆特产的。千雪看着总管还楞在原地，干脆地直接从国库里拿了这件大毛衣服包好，携了酒食便奔琅琊居而去。

到琅琊居时，柴门紧闭，也并无人来应门，但是看那门前洒扫的痕迹，主人不过才离开不久。应当是外出，或是上山采药去了，不知何时方归。狼主也不丧气，笑藏刀一声清鸣，削下院墙的几段竹篱，刷刷刷刻了字，插在包裹上，与酒一起搁在门口，便离开了。

不多时，院门被推开，探出的却不是单夸那张黄梨一般的脸，而是竞日孤鸣。乌玉般的头发被简单束在脑后，露出好看的眉眼，细密长睫下掩着的眸子里情绪莫名。

竞日孤鸣望着门前留下的脚印，心中似有所思，一声轻叹。即使是以单夸的身份，他还是不愿意再见千雪。

要在自己在最亲近之人面前要示以另一张面皮，至今他也倦了，如非必要，不愿再演。

他拾起那个包裹，往别在上面的竹篾一看，那上面无非是写着：答谢……恩公……帮忙留意五灵参……改日再来云云。

“千雪写的字难看，刀刻的字倒是足够利落。”竞日孤鸣想，反手收起了那刻字的竹篾，再去看那包裹。打包用的是匹蓝绸软缎，半新不旧的被栓在一起。不用想，肯定是千雪自己从房里找了个平时装行李的布。若是宮人奉了吩咐备的礼，绝不会拿这种平淡的缎子，也不会将花结栓得这么随意。

小千雪，还是这般不讲究啊。

竞日孤鸣俯身提起包裹进屋。五灵参恰巧有一株被他养着备用，改日送去就行。至于这谢礼。他解开看来，里面叠着的是一件暖绒绒的白毛大氅。内里轻盈柔软，外毛光泽流转。竞日倒是好笑，对于一个清贫的采参客，家徒四壁，穿这衣服如何上山采药。如果不是千雪反应无异，他几乎就要怀疑自己的身份已被千雪知晓。

竞日孤鸣伸手捻了捻柔软的绒毛，将那白氅按原样叠了回去，重扎起了包裹。